好痛啊……
爹爹……
我再也……不想爱他了……
泪水打湿了带着霉味的硬枕。
我疼得冷汗直冒,浑身发凉。
但我还是强撑着爬起来,收拾我为数不多的包袱。
我从柜子的最深处,拿出来了一件衣服。
是一件火红的嫁衣。
我绣了很久、很久的嫁衣。
萧俞不知道。
我当时想着,早些绣好,这样不管萧俞什么时候来娶我,我都能很快的做好准备。
绣嫁衣的每一天,我都在等萧俞向我正式提亲。
然后我就可以亮出快绣好的嫁衣,得意洋洋地告诉他,我早就准备好做你的世子妃了。
我等啊,等啊。
我等到,他风光迎娶了梁楚。
我安慰自己,心说,只要是他,哪怕是妾也好。
我等啊,等啊。
等到了他为了梁楚,逼我放血。
等到了我快死了。
喉口涌上一阵腥甜,我忽然剧烈咳嗽,又咳出了一口乌血。
血弄脏了嫁衣。
我怔怔地盯着那块血污看。
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打在嫁衣上。
这件嫁衣再也穿不出去了。
过去也是,现在亦然。
我没什么东西可带走。
嫁衣也没有带走。
一个很轻的包裹,就足以装走我在侯府的全部。
拖着半死的身躯,我按记忆朝城东而去。
那里有爹爹的挚友许伯伯开的医馆。
既是活不长久了,不若再用我的血,创造最后一些价值。
一路上,路边的摊贩吆喝着自家的美味。
肚子一阵绞痛。
我分不清是被萧俞那一掌打的,还是饿的。
我好像……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。
在侯府的日夜,送来的永远都是馊的饭,冷的水。
我也曾和难得见上一面的萧俞提过。
可他步履匆匆地来,又好像急着走。
「这些事都是阿楚负责的,我也不太清楚,我去帮你问问,好吗?」
当时,我天真的以为,只是梁楚做事出了纰漏。
但饭菜还是一日比一日冷硬,水一日比一日刺骨。
我知道,梁楚是故意的。
她故意不想让我好过。
我本想和萧俞再提。
可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。
呆的时间越来越短。
他说,他很忙。
让我体谅。
我体谅了。
如今把我的命也体谅进去了。
却最后什么都没得到。
我一无所有地进了侯府。
又一无所有地离开了。
我知道侯府里的下人们背地里是如何讨论我的。
他们说,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女,世子妃是尚书府的嫡千金,我怎么也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头。
他们说,世子和世子妃举案齐眉,伉俪情深,他们的感情,独我是败笔。
真可悲啊,宋十清。
痴痴十二年,到头来却成了萧俞的败笔与污点。
肚子好像更痛了。
我用力按着小腹,几乎要走不动路,刚想找一个小巷坐下缓一缓,却眼前一黑,晕倒在地。
再醒来时,身边萦着药香。
我撑着坐起。
环顾四周,分外熟悉。
这里是……许伯伯的医馆。
爹爹过世后,是许伯伯收留了我,将我视如己出。
我却一心要朝着侯府去,只因那里有萧俞。
许伯伯送走我的时候,满眼失望。
彼时的我尚不解。
如今我却清楚了。
萧俞非良人。
可我却用生命的代价才参透。
「十清,你醒了?」
一个男人焦急地上前来查看我。
我定定地看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