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过几天,屋子里头又多了一只风筝骨架。
这次,我爸妈吵得更凶了。
「你说好只做一个的!林东宇,你不怕咱家遭报应啊!」
清脆的耳光声传来,桌子边的板凳东倒西歪。
「臭婆娘别乌鸦嘴!一个哪儿够,万一这胎生出来还是个女的,我连你一块收拾!」
院子里淅沥的雨声盖不住争吵,门墙相撞的响动愈来愈大。
突然,骂声戛然而止。
我意识到了什么,赶紧抱着被子爬进了床底。
床底下,受了惊的老鼠往外逃窜,逃到门口,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,吱吱呀呀地叫唤着。
「大妞,爸爸送你个礼物好不好?」
门外传来了我爸的声音,他走了进来。
我抬眼看去,那双破旧的雨鞋下,拖着沾满了血渍和雨水的泥巴。
他一步一步地朝床边走来,直到膝盖磕在了硬木床板后,才停下。
接着,一股又湿又腥的气味瞬间冲进了床底。
「大妞,爸爸不喜欢玩捉迷藏……爸爸喜欢听话的孩子。」
沉沉的喘息从上方传来。
他抬起了脚,绕着床板开始往里走来。
我吓得不敢大声呼吸,用力弯下腰尽量把头埋进臂弯里。
「我数三下,你再不出来,后果你自己知道哦!」
声音越来越近。
而我却紧张到只能听见自己急速的心跳声。
「三……二……」
突然,他停下了数数。
四周都静下来了。
雨也停了。
一股炙热的呼吸喷在了我的颅顶,他抓住了我的头发,将我狠狠地拖了出来。
「大妞,爸爸送你去和小妹待在一起怎么样?」
那天晚上,我被爸爸关进了那间搁置风筝的屋子里。
在里头,我看见了消失很久的小妹。
她睁着眼睛,可眼眶里又空又黑,她小小的脑袋就这样静静地挂在风筝上,原本扎在后脑的两个发揪已经散落开来,一缕粘着一缕。
风筝的后半段,是用骨架串起的皮肉,立在地上,还有些像田地里用来驱赶偷食鸟的稻草人。
爸爸问我喜不喜欢。
我没有回答,而是拉紧了他的裤腿,哭喊着求他放我出去。
直到他发了怒,用脚狠狠地碾住了我的胸口,我这才疼得松开了手。
屋子的大门死死地紧闭。
锁头挂在上面,不时地被大风吹得砰砰作响。
我又饿又怕,缩在了墙角,一直不敢抬头。
因为一抬头,就能看见窗外照进的月光之下,妹妹那张惨白可怕的脸。
好在,等我一觉睡醒,屋子的大门就被打开了。
我挣扎着往外跑去,却被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风筝骨架给绊了一跤。
「大妞,吃糖吧!」
我昂起头,看见李师傅走到了我的跟前,他朝我伸出手,把我从地上扶起来,又把手上攥着的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了我的面前,冲着我慢慢剥开了糖衣。
圆圆滑滑的奶糖掉进嘴里的那一刻,甜腻的奶味瞬间占据了我的口腔。
可甜味散去后,留下的,却是一股酸到发苦发涩的味道。
李师傅把我搬到了木板床上。
我的意识还清醒着,但再也无法操控身体。
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根根锋利的骨架,在自己的皮肉里自由地穿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