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飘在空中,看着陈矜贝怒气冲冲钻进了她那辆扎眼的跑车。
引擎轰鸣着撕裂了傍晚的宁静。
她甚至没多看一眼我生前住了好几年的旧小区。
方向盘一打,就朝着城西高档公寓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我知道,她是去找林野了。
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,我像个被无形绳索拴住的气球,被迫跟着她。
灵魂没有心脏,可那个位置依旧传来一阵阵酸涩的胀痛。
五年了,我以为自己早就麻木。
可亲眼看着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焦灼奔走,那股熟悉的、令人窒息的苦楚还是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。
车子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公寓楼下,陈矜贝甚至没耐心等电梯停稳就挤了出去。
门开时,林野还穿着睡袍站在门口。
见到她立刻蹙起眉头,脸上堆满了担忧:
“贝贝,怎么样?找到他了吗?”
陈矜贝一把抱住他的腰,脸埋在他胸口。
声音闷闷的,带着哭腔:
“没有!那个混蛋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!连邻居都帮他撒谎,说他死了!”
林野眼神闪了一下,随即露出心疼的表情,伸手搂住她:
“辛苦你了贝贝,都是为了我……”
“说什么呢?为了你,一切都值得。”
陈矜贝靠进他怀里,声音软了下来:
“你放心,我一定逼他出来,这次的事他必须认。”
我被迫跟着他们飘进这间奢华得不像话的公寓。
看着林野体贴地给陈矜贝倒水,看着她依偎在他身边,全心全意依赖着他的模样。
那一幕,像一根生锈的针,扎进我早已不会跳动的胸口。
曾几何时,她也这样依偎过我。
记忆像破了闸的洪水,猛地冲垮了堤坝。
我知道林野。
陈矜贝的青梅竹马,占据了她整个少女时代和大学时光的人。
他们爱得轰轰烈烈,难舍难分。
可陈家人太精明了,他们一眼就看穿了林野华丽皮囊下的不堪。
游手好闲,眼高手低,冲着陈家的钱才死缠着他们女儿不放。
陈家父母拼死反对,甚至不惜用断绝关系来威胁。
最后,他们找到了林野,甩给他一笔足够他挥霍半辈子的钱。
条件只有一个——
离开陈矜贝,永远别再回来。
林野见钱眼开,拿了钱走得干脆利落,连头都没回。
消息传回来那天,陈矜贝哭晕在过去,醒来后仿佛丧失了对爱情与婚姻的全部期待。
然后,她就选中了我。
一个当时只是她公司里一个小项目经理、沉默寡言、只会埋头做事的我。
我明知她是赌气,还是点了头。
因为我是真的爱她。
结婚后,我小心翼翼地呵护她。
记得她所有喜好,每天早起给她做早餐。
她加班我就在公司楼下等,她生病我整夜不敢合眼。
她心情不好冲我发脾气,我也从不还嘴。
后来,她终于对我笑了。
会吃我做的饭,会在我接她下班时小跑过来。
甚至会在睡前迷迷糊糊靠在我肩上说:
“沈赋,你真好。”
再后来,我们有了孩子。
她怀孕的时候,我高兴得像个傻子。
每天对着她肚子读故事,信誓旦旦地告诉她:
“宝宝,爸爸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和你妈妈。”
她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,表情有点恍惚,但至少是笑的。
我以为幸福终于轮到我了。
可这一切,都在林野偷偷回国那天彻底碎了。
他根本没在国外混出人样,反而是惹了事躲回来的。
他找到陈矜贝,哭诉自己这些年有多想她,说他几次想回国找我都被“有心人”拦下了。
他甚至暗示,那个“有心人”就是我。
陈矜贝信了。
她根本不管我刚为她熬过夜、煲好汤,指着我的鼻子骂:
“沈赋,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!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?”
我百口莫辩。
她恨透了我,连刚出生几天的女儿都不愿意多看一眼。
“看到她就想起你,恶心。”
她叫人把孩子送走,是我拼了命追出去,把哇哇大哭的女儿紧紧抱回怀里。
那之后,我就一边带着孩子,一边守着这个再也不属于我的家。
直到上次,林野酒驾撞了人。
她红着眼睛来求我:
“沈赋,最后一次,你帮帮他……”
“我都打点好了,你只要进去三年就可以!等你出来……等你出来我们好好过,好不好?”
我看着她的眼泪,明知道是陷阱,是火坑,还是点了头。
因为我爱她。
我以为我能换来她的回头。
我以为只是三年。
却没想到,那一面就是永别。
“爸爸……”
一声轻轻的呼唤把我从回忆里拽出来。
我低头,看见女儿小小的、透明的身影飘在我旁边,大眼睛望着下面相拥的两个人。
“妈妈为什么……总是和那个叔叔在一起?”
我喉咙发紧,伸手想摸女儿的头,手指却穿过一片虚无。
“因为妈妈……和那个叔叔在一起的时候更开心。”
女儿似懂非懂地看着下面:
“可是爸爸才对妈妈最好呀。”
是啊。
连女儿都能看出的事,可是陈矜贝不信。
她只信那个一次次丢下她、利用她、甚至害死她亲生骨肉的男人。
林野正低头吻着陈矜贝的头发,语气担忧:
“贝贝,要是沈赋真死了怎么办?那我不是……”
“不可能!”陈矜贝打断他,语气斩钉截铁,“他那种人最惜命了,怎么可能死?肯定是躲起来了!”
“再说,那个野种还在我手里攥着呢,他不敢不听话。”
我看着陈矜贝笃定的侧脸,突然觉得无比可笑。
看啊,这就是我拿命去爱的女人。
我到死,在她眼里都只是个可以利用、可以随意拿捏的怂货。
她甚至不知道,她用来威胁我的那个“野种”,早就被她心爱的竹马,撞死在了冰冷的雨夜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