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更漏三声,夜色满院。
我捧着新得来的书,挑灯夜读。
窗子猛地被人掀开,我悚然一惊,却被死死捂住了嘴。
“别叫,是我。”
卫听风压低的声音透出几分嘶哑,我皱着眉甩开他的手。
“你喝酒了?”
他很少喝酒。
前世因着这个,我还成了不少京中贵妇羡艳的对象。
以至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。
他定定看着我,清晰的五官在烛火的晃动下柔和了轮廓,清亮的双眼在昏黑中有了几分含泪的错觉。
“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?为什么要走?为什么不嫁给我?”
“你宁愿死在雍宁也不愿意嫁给我,你就这么讨厌我?”
我说不出一个字。
面对这样的他,我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。
见我不说话,他着急又委屈,突然捧住我就开始亲。
缠绵纠结,像极了一对被棒打鸳鸯的有情人。
我没料到他喝了酒如此大胆,一着不慎被他得手。
我该推开的。
我们是以什么关系在这里交吻?要解除婚约的未婚人吗?
但我的手抬起又落下,最终只是无力地搭在他肩上。
就一次,就这一次。
我眼角流下泪水,推拒的手紧攥成拳。
最后一次。
我渴望这份温情太久了。
太久,太久了。
几息之后,卫听风终于意识到我的不对劲。他松开我,看清我不知何时泪流满面。
他咽了咽口水,沉默了许久,再张口时声音依旧喑哑。
“真的这么讨厌我?”
“你是在为你生辰那日的事生气吗?”
“我也为你补上了一副画。”
“我和她说过了,我只会和你成婚,我不会作她的驸马,我们有婚约的……”
他真的醉了,说的话也颠三倒四。
我听得想哭。
如果他刻意骗我,我倒可以放下一切去恨他,报复他。
可偏偏他现在自己都分不清,把责任当爱情。
你若真的不爱她,为何前世那送信的快马从边关疾驰到皇宫,月月不断。而我枯守在侯府,一年都得不到一只南归的鸿雁。
卫听风,四公主对你比你想的更认真,她会隐名埋姓地混入军营,只为了给你做一个小医女,远远看你一眼。
你怎么会不动容,你都能因为父辈的恩怨娶我,你怎么能不动容。
我只是很委屈。
我为什么要变成你们爱情上的绊脚石。
明明我没做错任何事。
我一下子就变成了千夫所指人人厌弃的坏人。
我止不住地哭。
卫听风默默给我擦着眼泪。
“你是怕我不回来?怕我离你太远?我会马上娶你,让你有孕,不管我能不能回来,你就是卫府唯一的女主人……”
别说了,求求你别说了。
我看见我上辈子的结局一点一点在他的话语里慢慢清晰,那无穷无尽的枷锁仿佛又要勒到我的身上,将我捆在这一方四角天地。
他的怀里很是温暖,我却感觉自己逐渐冰凉得像遭遇马匪的那个雨夜。
“啪——”
清脆的巴掌声响起。
卫听风的脸被我扇到一侧,半晌缓不过神来。
“你不爱我,你只是演给自己看。”
“卫听风,你演得我恶心。”
我想他的酒是醒了。
他转过头来,眼里是我完全看不懂的东西。
“方安春,事不过三。”
“我最后再问一次,你已决意不和我成婚,对吗?”
我的灵魂抽着气地疼,看着我的身体势不可挡说出了那个字。
“对。”
卫听风点点头,只说了句好,转身踹开房门离开。
门弹在门框上,震天响。
但在沉寂的夜里,很快就消散无声。
我站在原地久久没动,吹了半天的冷风。直到“呼”一下蜡烛被尽数吹灭,我才和我的灵魂再次融合。
我僵着手脚去关上门,重新点上灯,擦干脸上的一片狼藉。
这场考取,胜者一定是我。
离开这深坑地狱的唯一绳索,就算它遍布钢针,我也要紧紧攥住。
我要离开我的地狱。
我一定要随亲出塞。
无论代价是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