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此,萧敬山望秦归韵的眼神里写满了恨意。
在苏兰芝出殡那日。
他像暴怒的雄狮,将秦归韵拽上苏兰芝的灵堂。
他要她对苏兰芝磕头赔罪。
他恨她害死了苏兰芝,让他们二人阴阳相隔。
阿云惊慌赶来,抱着秦归韵失声怒斥。
“帝姬救了你,你却这般作践她!”
萧敬山遥遥而立。
“是她害死了兰芝,她是军医,不是她给我下药,还有谁会害我?”
阿云惊怒。
“帝姬本就准备离开,她又何苦用自己去陷害你,你身为异姓王,权势滔天,若是不大可以自己去查,在这里逼迫帝姬算什么本事!”
萧敬山不糊涂,他知道不是秦归韵的错。
可是他没法接受这一切。
所以只好将所有罪责怪在秦归韵头上。
被宠爱着长大的帝姬,又怎么见过这副架势。
她看着被恨意包围的男人,如鲠在喉。
是啊,萧敬山和苏兰芝已经在议亲了。
若不是自己,坚韧如野草的女将又怎么会崩溃逃离。
可是能怪谁呢。
秦归韵伏在地上,轻声开口。
“对不起。”
后来,萧敬山请旨求娶帝姬。
可圣旨下达边疆时,却流言四起。
众人皆称,是帝姬为了嫁给镇北王下药,逼死了为国效力的第一女将苏兰芝。
秦归韵只把这一切当成无稽之谈。
萧敬山与她相处五年时间,怎会不知她是什么品性。
可直到婚后,秦归韵才知道自己错了。
成婚三年,她失去了十个孩子。
第一个孩子,被萧敬山灌下汤药,秦归韵痛了整整一夜,孩儿化为血水。
第二个孩子,刚被诊出滑脉,萧敬山便拉着秦归韵抵死缠绵,任由女子脸色如纸惨白。
第三个孩子,秦归韵藏到了五个月,却还是被发现,萧敬山逼着她在苏兰芝坟茔前磕头认错。
三天三夜。
那孩子,是个成型的男胎。
三年时间,秦归韵流掉了十个孩子。
这最后一个孩子,已经八个月,即将临产。
却看不到这个世界了。
半年前,秦归韵睁眼,却发现身边躺着粗鄙的马夫。
萧敬山闯入时。
满眼厌恶。
“帝姬可真是好兴致,什么都吃得下。”
秦归韵摇头,想要解释却被禁闭在院子里,成了全天下的笑话。
堂堂帝姬和马夫偷情。
秦归韵从回忆里抽身,抚上了阿云的脸庞。
她说。
“阿云,等我死了你该怎么办。”
边境的雪太冷了,寒风过境。
秦归韵有点想念京城了。
想念京城的春花。
想念京城的灯节。
“阿云…抱歉…”
力气在飞速地流走,她再也说不下去了。
意识慢慢消散时。
她只听到了阿云声嘶力竭的哭声。
再睁眼。
秦归韵闻到了一阵药香,以及男人着急的声音。
“帝姬!王爷中毒,急需医治,你快去看看吧!”
她回过神。
赫然发现自己穿着女医的衣服。
这是…回到了过去?
秦归韵抬头,看着萧敬山的部下,恍惚发现,这是回到了萧敬山中毒那夜。
而这一次,她只是给萧敬山施针缓解。
等苏兰芝回来时,将她推进了营帐中。
听着里面迅速传来暧昧的声音,秦归韵苦涩一笑。
这一世,她再不插足任何人了。
次日,秦归韵找到父皇安排的女护卫,告诉她让父皇接她回去。
前世,萧敬山斩断了自己和父皇的联系,让自己求助无门。
而此次,她再也不会这么傻了。
想到这里。
秦归韵一阵欢喜。
可当她掀开营帐的帘子走入,正好就与坐在其中的男人撞了个正着。
萧敬山披着中衣,露出有一道伤痕的腹部,视线往上,便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迹。
上辈子被萧敬山欺凌过无数次的归韵自然知晓那是什么。
她脸上的笑容凝固,迅速挪开视线:“你怎么会在我的营帐?”
萧敬山眯了眯眸,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,目光最后落在她泛红微肿的眼眶上。
他凉凉嗤了声,“秦小大夫作为本王的军医,本王受了伤,来找你包扎不是再正常不过?”
归韵闻言蹙眉。
她作为萧敬山的军医,包扎这种事情自然常有。
但往日都是把她唤去主帅营帐,鲜少有萧敬山来她这里的时候。
不过归韵到底什么都没有问,只默默地拿出药箱,过来替萧敬山换药。
男人腰腹被细作划了一刀,血肉模糊,加上昨晚他用力过猛,此刻伤口又添了几分狰狞,沾血的绷带取下后,显得十分可怖。
放在归韵刚到军营时,定会被吓得手抖落泪。
但如今,她再无半点胆怯。
金疮药洒在伤口上时,萧敬山又冷声开了嗓:“昨夜发生的事情,想来秦小大夫也听说了。本王已经传下去,不日将迎娶兰芝。你既还在军中,从前那种荒唐的话,不要再说。”
归韵垂眸,平静回复:“我知道了,小皇叔。”
小皇叔三个字出来的一瞬间,听得萧敬山格外的不习惯。
他低眸深深看了一眼跟前的小姑娘。
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。
只记得在京都时,小公主总喜欢赖在镇北王府,甜甜地喊他‘小皇叔’。
到后来,她有了别的心思,对他便是各种称呼,总归不肯再叫那句皇叔。
他皱了皱眉,正要开口,营帐的帘子又被掀开,将他们之间诡异的平静打破。
“阿城,我行李已经搬来了,你和秦小大夫说了没有?”
萧敬山回神,立刻将归韵推开,起身朝李兰芝走去,“不是让你好好休息,一会儿我差人去搬吗?”
温柔的话音落下,扭头看向被推跪在地上的归韵时,嗓音顿时冷厉。
“你这间营帐离主帅营帐最近,往后就让兰芝住这里,立刻把你的东西收拾出来,搬到军医营帐那边去。”
李兰芝靠在萧敬山怀里,软着嗓音道:“阿城,这样会不会不太好?秦小大夫都在这里待了快三年……要不,我还是住原来的营帐吧。”
她说着就要离开,却被萧敬山勾住细腰。
“往后你就是镇北王妃,想住哪里就住哪里。若非你我还未成婚,本王就要让你搬到主帅营帐的。”
他温声安抚完李兰芝,才施舍归韵一个冰凉的目光。
“至于秦小大夫,总归要习惯自己的身份。”
秦归韵这才明白过来,萧敬山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让她认清,他心里永远不会有她的位置。
是为了让她滚远点,让心上人离他近些。
她压下满口苦涩,拍了拍衣衫起身,“我现在就收拾东西,立刻搬走。”
反正很快,她就要离开。
回到京都,回到父皇身边。
她会离开北疆,永远不会再踏足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