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堂里的檀香味儿熏得人直犯困。
我跪在垫子上,手指头不自觉地摸着木鱼边儿。
这玩意儿敲久了手腕子酸得要命,还不如练套刀法来得舒服。
趁着看门的老太监打瞌睡,我偷偷溜到了后院。
月亮明晃晃的,照得菜园子里的萝卜叶子都泛着银光。
没错,这佛堂后面也有块地,土壤比凤鸾宫的还好。
我随手拔了根萝卜,在袖子上蹭了蹭泥。
一边咔嚓咔嚓啃着,一边从佛像后面摸出藏好的长枪。
“呼。”
棍风扫过菜地,惊起几只夜栖的麻雀。
我手腕一翻,枪尖点地,身子顺势旋了半圈。
这招“回马枪”是边地那位老将军教的。
当年他捋着胡子说:“丫头,你这股倔劲儿,特适合上战场。”
想到这儿,我忍不住笑了。
十年前刚被发配边关时,我可是哭湿了整整三套衣裳。
那时候娇气得连喝水不是用陶瓷都要闹脾气。
谁能想到后来能带着三千铁骑,在黄沙漫天的戈壁滩上杀个七进七出。
“娘娘好身手。”
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枪尖一顿。
回头看见柳贵妃提着食盒站在月洞门下。
藕荷色的裙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。
“又来送饭?”
我把长枪往肩上一扛。
“说了不用,佛堂的斋饭够吃。”
她却不走,反而走近几步,食盒里飘出桂花糕的甜香。
“姐姐别逞强了,边地哪有这些精细点心?”
我盯着食盒没说话。
十年前的我肯定会一把掀翻它,再赏这女人两个耳光。
那时候但凡有个妃子敢靠近皇帝三尺之内或者出言挑衅我。
我就能闹得六宫鸡飞狗跳。
“真的转性了?”
柳贵妃突然伸手,替我摘掉发间沾的草叶。
月光下她的指甲染着淡粉蔻丹,让我想起边关的落日。
我还想问她转性了吧。
前几日还哭诉我打她,现在又巴巴的来给我送饭。
“你之前大闹妃嫔们宫殿的时候,可没这么好说话。”
她将点心搁在一边,看向我。
“那时候蠢。”
我咔嚓咬断最后一口萝卜。
“现在想想,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,不值当,你们也不容易。”
谁想关进这高高的围墙里,只做一只任人观赏的金丝雀呢?
她眼睛突然一亮,像只发现猎物的狐狸。
“那以后我天天来陪你用膳?”
我侧头瞥她一眼,带着些许狐疑。
但还是留下一句“随你。”
转身往佛堂走去,又补了句:“记得带点新鲜萝卜。”
夜风吹散身后的轻笑。
我摸着长枪,忽然很想念,边地那群会在营帐里偷喝我酿的葡萄酒的老兵油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