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殡仪馆见到沈锡原后,我的灵魂就被捆在了他身边,只能进行以他为圆心的小范围活动。
我跟着他踏上洽谈公务的路程,不想行进一半是,他突然命秘书调头:
“取消恒隆的会议,今天下午的安排也全部推掉,现在掉头回家。”
秘书讶然,但也并未过问缘由,只是照办。
“好了沈总,都已经推到了明天下午两点钟之后了。请问您现在是要回松江别苑吗?”
沈锡原沉默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街景,淡淡开口:
“去隆鼎二期。”
我愣了愣。
龙鼎二期,是我们的婚房,也是我最后离世的地方。
但实际在今天之前,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去过。
……
推开门的那一刻,沈锡原的眉头瞬间拧紧了。
未来得及清理的尸臭味顷刻冲出,他捂住鼻子,还是被熏得面露烦躁。
我飘在他身后,看着他鞋跟踩进玄关,鞋尖沾着的几粒骨灰终于掉在了地板上。
沈锡原极其不耐烦地拨通了家政的服务电话。
没一会儿,乌泱泱一堆人就散落家里各个角落。
客厅的茶几上还摆着我没喝完的半杯水,旁边是空了的安眠药瓶。
沙发上的毯子皱巴巴的,上面还留着警察掀开时蹭到的尸液痕迹。
沈锡原看都没看一眼,直接跨过去,径直走向厨房。
家政跟在他身后,小声嘀咕:
“这家人怎么回事啊,厨房的东西都臭了也不收拾……”
厨房的灯亮起来时,我愣了一下。
灶台上的砂锅盖着盖子,旁边的盘子里是早就冷透的红烧鱼,汤汁都凝成了一层白油。
“这些我们直接扔了?”家政阿姨指了指灶台。
沈锡原“嗯”了一声,顺手掀开了砂锅盖。
一股浓郁的菌菇香气混着腐臭味冲出来——
那是我炖了四个小时的松茸鸡汤。
他突然僵住了。
“今天几号?”
家政阿姨被他问懵了,掏出手机看了看:
“六月七号啊。”
我看着他手指微微发抖,觉得他应该是想起来了吧。
我死的那一天,五月二十日,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。
那天我从早上就开始准备,炖汤、买菜、摆盘,甚至把结婚时的蜡烛都翻出来点上了。
结果等到凌晨三点,他连条消息都没回。
我实在没忍住,给他的秘书发了条微信:
“沈总今晚还回来吗?”
秘书隔了半小时才回:“沈总去了墓园。”
墓园。
宋时暖的墓园。
我盯着手机屏幕,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。
这么多年,我像个傻子一样陪他演戏。
明知道他恨我,却还是忍不住期待他能回头看我一眼。
结果呢?
连我们的结婚纪念日,他都要去陪一个死人。
“这些……都是你做的?”沈锡原突然开口,声音有点哑。
我飘过去,想看看他的表情,可他低着头,刘海垂下来遮住了脸。
家政阿姨一边收拾碗碟一边搭话:
“哎呦,这鱼都臭了,您太太还挺用心的,这一桌子菜……”
“扔了。”沈锡原打断他,“连着碗盘一起,全部。”
他说完就闪身进了卧室,安安静静的,我以前最喜欢他这个样子。
我顺着他的目光,看到床头柜上还放着我们的结婚照。
他笑得温柔又甜蜜,仿佛真的爱我一样。
现在想想,他演技真好。
“梁以念。”
沈锡原突然叫了我的名字。
我猛地回头,以为他终于能看见我了。
可他只是盯着窗外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
“你连死都要挑这一天。”
我愣在原地,突然笑出了声。
是啊,我故意的。
我就是要让他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记得——
这一天,他的妻子死了。
而他,连最后一面都没来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