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长儿子失踪了。
他从当初推我入山涧的地方跳了下去。
除了我,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。
村里的人疯了一样地找。
可却没人有勇气去崖底看一看。
三天后,村长媳妇第七次哭得背过气去的时候。
她儿子回来了。
他带回一头伤重的母狼和一窝小狼。
全村沸腾了。
他却默默地跟他娘要了一碗干饭。
到破庙里来给我还愿。
因为我告诉他。
事成之后,我不要肉。
我只要干饭。
那天傍晚。
全村的人围在祭台旁看村长家杀狼。
狼崽子一共有七只,将将会走路。
村长当着母狼的面,一只只剥了它们的皮,放了它们的血。
母狼仰天哀嚎,眼里流着泪给村长跪下了。
我心里酸楚得要命。
再看那些村民,一个个神情麻木,只顾着吸溜快要流出来的口水。
杀完七只小狼,村长回首给了母狼一刀,抹在了脖子上。
母狼拼尽全力,一口咬在了村长的脚筋上。
到死也没松口。
……
那天晚上,村长媳妇用狼血兑着粟米,熬了老大一锅糊糊。
全村的人都吃上了血糊糊。
当晚,小表妹跟娘家吃了顿狼肉,住进了村长家。
天边的乌鸦久久不肯散去。
可各家各户却早早关了门。
寂静的夜里,男女欢合的声音不停钻到我耳朵里来。
在这成片的喧嚣中。
我却听到了小表妹高高低低的哭声。
那哭声嘤嘤了一夜,中间夹着村长儿子的咒骂声。
我在哭声中美美地睡了一觉。
再醒来时。
破庙中寒风萧瑟。
肚子又大了一圈。
这时,我娘抱着弟弟,带着我爹来了。
她手里拿着半块饼子,递到我嘴边。
我刚要吃。
她却给拿远了。
娘一脸谗笑地问我。
「喜鹊,你给你爹指条明路,上哪儿能打到猎物?你弟再不吃肉,就要饿死了!」
娘捏了捏弟弟柴火棍似的胳膊。
想让我心疼心疼。
我心疼什么呢?
他虽然瘦,可还有手有脚有命活。
我的二妹三妹都进了他们的肚子。
而我,虽然活着,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?
不过,这话我只是想了想。
我不能说出口。
我告诉我娘。
有个藏着粟米的地方,如果爹去取了,全村都能活。
可我爹娘不肯。
他们吃了人肉鹿肉喝了狼血糊糊。
他们不再想吃米面了。
于是,那天夜里。
我爹跳了崖。
我娘没像村长媳妇找儿子一样着急。
她平心静气地等。
七天后。
我娘把我爹等回来了。
爹活着,身后拖着个用树枝子扎好的大笼子。
他没村长儿子那么幸运。
他断了一条腿。
是一点点爬回来的。
爹爬到祭台时神情已经恍惚。
全村人都围过来。
我娘灌了他一碗水。
忙着问他。
「猎物呢,打到猎物了么?」
我爹指指身后的树笼。
村长率先走过去。
顺着笼子缝儿往里看了一眼。
他突然惊呼一声,那条被狼咬断筋的瘸腿一歪。
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