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明朔湿润着眼,脆弱得如孩童。
我伸手,用袖子擦去他的眼泪。
「如果我那个时候,坚决一点,从萧俞身边抢走你……现在的你,就不会死,就会变得幸福了……」
那个时候,许明朔向我倾诉了爱慕。
我坚定不移地告诉他,我选择的是萧俞。
他最后,只是笑着,像兄长一样摸了摸我的脑袋。
不久之后,便离京了。
「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。」
我飘远的思绪,被现实拉了回来。
「那时候的我,觉得萧俞就是我要追求的幸福。」
「现在……一切不过都是我咎由自取,爱错了人。」
许明朔的情绪还是不佳,看着比我还要恹恹。
我想了想。
「明日,去城郊散散心吧。」
「我想爹爹了。」
隔天,听说萧俞又来了,吵着要见我。
彼时,我已经搭上摇摇晃晃的马车前往城郊。
我的身体状况,早已不适合出门了。
可今日,意外地有些精神气。
大家都心知肚明。
这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。
可谁都没提起。
就好像不曾开口,死亡便不会如期而至。
我掀开帘子,看着一路上因冬日到来而萧瑟的草木。
它们尚能窥见来年春。
我猜,我连明日的光都难见到了。
许明朔又带了饴糖来,问我吃不吃。
我取了一块。
很甜。
甜得身上的病痛都好像消失了。
到地方了,许明朔搀我下车。
这里是爹爹的院落。
不大,却是爹爹在京城唯一的容身之所。
只有这里,是完完全全属于爹爹的。
他说,这儿附近,草药繁盛,是最适合他的地方。
彼时我尚不懂事。
只觉得,爹爹这里,没有侯府那儿好玩。
可如今此处破败。
我却觉妙趣横生。
可是太晚了。
太晚了。
院子里的躺椅沾满灰尘与蛛网。
我毫无芥蒂地躺上去。
许明朔默默陪在我身边。
我们静静地,相顾无言。
「阿朔,对不起。」
我望着沉沉的天。
「没什么可对不起的。」
许明朔笑笑。
一粒雪飘飘摇摇,落在我鼻尖,化成水。
「那就,谢谢你。」
我轻声道。
许明朔没回答我。
我猜,他又哭鼻子了。
雪愈下愈大。
和那天,我在紧闭的侯府门外等了一夜的雪,一样大。
我想接一片在手心瞧瞧。
可我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。
我的眼前模糊不清。
不知道是融化的雪,还是涌出的泪。
「阿朔。」
「……嗯。」
「别哭。」
我还想再和许明朔,说声再见。
可来不及了。
意识一点点被抽离于肉体。
我变得轻飘。
我知道。
我死了。
死在上京城盛大的初雪里。